与子成说（6）
06
王源喜欢骑自行车，应该是十几岁那时，要自己一人学会适应孤独开始的。拍戏不是容易的事，占据了大多数时间，但尽可能的，他还是会偶尔留出一点点时间，去骑骑单车。
有早晨，也有夜晚。天气一点点热起来，早起的时间变得更多，他有时候迎着朝霞骑。拍戏所在的小镇里，有一段笔直的路，路上车不多，道路两旁有高大的树，阳光从叶子缝隙穿过，投射下斑驳的光影。
骑车的时候，王源有时候会默背台词，有时候想想事情，有时候什么也不想。强哥有时候跟着，有时候也不跟。日子缓慢又加速地前进，距离上次跟王俊凯见面已经过了一个月，王源说不上是想他还是不想他。
他们依然每天保持着联系，偶尔是打电话，或视频，忙起来可能就在微信上短短聊几句。这中间，王俊凯跟李静彤的戏已经开始了前期宣发，就算做好了心理准备，王源有时候看到他们的合照，还是会有点讶异。照片里，两个人对视含笑，离得那么近，好像王俊凯随时都能亲到女生的脸颊。
王源讶异的是，不知道从何时开始，应该是很久了，那时候他们还会一起在镜头前露面，但镜头中记录的两个人，已经离亲密很遥远了。不管是王俊凯，还是他自己，只要有镜头出现，就会自动回避，相隔开冷淡的距离。是很明显的避嫌，彼此也默认了这种方式，但在那些冷酷的距离之下，情感偶尔还是会战胜理智，那些悲伤，挣扎和失落是无法避免的。
既然是喜欢的人，王源相信身体的直觉和本能，虽然在万千镁光灯下，还是会不自觉想靠近，想亲密。王俊凯就在身边，私底下拥吻时的温柔或急促，牵手时的顽皮和缠绵，身体慢慢习惯了这些烙印，却要违背这些激情与本意，这样的冷淡让王源困惑，也伴随着焦虑。
可能是为了反抗和寻求平静，往往结束这样的工作后，应该多少是带着点补偿性质的，王源会需要更多亲密与安慰。那时候他们已经开始探索对方的身体，王俊凯的动作很激烈，有时候甚至有点粗暴。但王源也绝称不上冷静，王俊凯的索取又狠又痛，他却感到另外一种满足。
王俊凯的汗，顺着两鬓滴下来，落在自己滚烫的身体上，很快就会蒸发掉。王源修的干干净净的指甲，深深掐着对方肌肉匀称的背部，他讨好地，激烈地，迎合这个生命中最亲密的人，觉得痛苦又快乐。那时候，少年们离成年还有一点距离，但所经历却比许多成年人还要深刻复杂的多。因此，本该属于青少年的那样轻盈到轻佻，单纯到乏味的爱情，已经全然不是他们的事。
好像对方已经是自己灵魂的一部分，身体属于自己，又属于对方，不知道还能怎么样结合的更紧密。有时候两个人做完，等汗蒸发掉觉得冷时，王源会有些荒谬和羞耻。他们太激烈了，互相本能，失控的索取，极端的情感，总是伴随着一点不能预测的病态。
有时候，他们会突然开始冷战。没有什么预兆。实在要追究的话，或许一方面在生对方的气，一方面又生自己的气。慢慢地，两个人开始有动辄一两个月没见面的时候。思念，压力，不安全感折磨着他们，但如果王源不开口抱怨，王俊凯就更不会开口。
他们在电话里聊些彼此的琐事，吃了什么，见了谁，拍戏发生了什么，叮嘱对方多穿点衣服。就像善于假动作的运动员，以此转移对方和自己的注意力，不太提那些真正困扰他们的问题。他们开始步入成年，越来越多观点和声音告诉他们，最长久的感情，都来自于克制和宽容。那些对于对方的独占欲和嫉妒心，是不适合的，应该学会更冷静智慧的相处关系。
王源捉摸不清王俊凯的想法，但他自己无法喜欢这些言论，它们太冷冰冰，看上去漂漂亮亮，但其实都是破绽。人怎么可能做到永远理智呢？他在与王俊凯的关系中，有愉悦和甜蜜，但也有更多嫉妒，愤怒，幽暗，矛盾，解释不清的心理，这些全部加起来，才构成了他对王俊凯完完整整的爱。缺了哪一种，都不是他真正的自己。虽然他也不喜欢那些负面的自己，但少年更想面对真实的自己。
随着一年又一年时间过去，王源并没有学会太多该有的冷静，看到王俊凯和李静彤的亲密照片，一样让他嫉妒难受。这天晚上，王俊凯照例发来视频通话请求，王源用了一点时间才接起来。
毋庸置疑，这个世界上，王俊凯最熟悉和最关注的人是王源，这些年，他已经能从对方哪怕一点的表情中读到不对劲。所以尽管王源尽量表现的如平常一样，那些因生气所生的隐隐不耐与尴尬，还是没能逃得过王俊凯的眼睛。
“你又生气了？”王俊凯皱起眉，语气疲惫。
王源惊讶地看了一眼镜头里的王俊凯，对方最近同时在拍新电视剧和录一档固定班底综艺，眼底下是显而易见的疲倦，似乎瘦了些，下巴变得更尖。他心疼着王俊凯，又被对方的语气激怒，但他不想吵架，最后只能自嘲地笑着说：“我现在连生气也不行了吗？”
王俊凯眉头拧起来，他深深看着王源，并没有接下来说。他知道王源不仅是问他，也是在问自己，他没有告诉任何人，他很怕这样的王源。来自于王源的不安，再到他的妥协，每一次，都在加剧自己的压力。最志得意满的镁光灯下的巨星，却在这些时候觉得无能，沮丧和痛苦像心里升起的烈阳，在谁都不会发现的隐秘角落炙烤着他。
但他跟王源一样不想吵架，他等着横陈在两人之间的那些情绪冷却下来，良久之后，尝试着和解，语气也变得温柔：“今天拍戏怎么样？累不累？”
王源原本看向别处的目光，重新聚焦他脸上，王俊凯蹩脚的示弱和讨好，一样让他难受，只是他一方面心疼着对方，一方面也不想让无意义的冷战影响彼此，有些问题就在那里，但是他们需要不断提醒自己，要放过对方，放过自己。这样日子比较好过一点。
于是他也收起了刺，慢慢回答：“有一点累，前面还没觉得，可能拍完了，才觉得力气用的有点猛，现在肚子好饿。”
他有些撒娇的语气，让王俊凯嘴角不觉扬起，他关注在最重要的一点：“还没吃饭？”
王源说：“已经让强哥去点外卖了。”
王俊凯瘪了下嘴，语气责备与关心都有：“每次吃饭都这样，你说你能不瘦吗？”
王源特别烦王俊凯说自己瘦，他不想让对方一直担心，又因为不定期发作的厌食症让他焦虑不堪，接着语气就有点不耐，他说：“那你还不是一样，全凭一口仙气吊着。”
王俊凯听罢，想到什么一样，暧昧一笑意有所指：“对啊，我就是全凭某个仙子吊着啊。”
这话里兼具调戏和甜蜜，王源一时吃瘪，不知道怎么接话，只能看着自顾好玩的王俊凯，眼里流露出的，既有嗔怪，也有害羞。
他转而换了个话题：“你今天戏多吗？顺利吗？”
“还行，今天算是顺利了吧”，王俊凯慢慢说：“明天有夜戏，也是比较重要的一场，可能会到晚一点。要是拍得太晚，明天你就先去睡吧，不要等我了。”
王源没有反驳他，但也没有答应他，他只是点了点头，说出自己这几天在打算的事：“我过几天没戏，能休息个两天吧，准备好接驾吧，小王。”
王俊凯刚刚才得知这个消息，一时有些惊喜，眉宇都舒展开，减缓了凌厉，语气有藏不住的喜悦：“藏得够深啊王源，想给我惊喜啊，现在才说。前几天一句都不提啊你。”
王源有点得意地笑起来，眼睛眯成好看的形状，是王俊凯很喜欢的笑，他听着王源不加掩饰地说：“对啊，就是想给你惊喜啊。本来想突袭你们剧组的，但想了想，还是给你点准备时间吧。万一你房间里有什么我不该看见的人呢……”
“胡说八道什么啊你。”王俊凯打断他的话，责备了一句。
“哎呀，你不要有心理压力，到时候就好好拍你的戏去，我只是去你们剧组两日游一下。”
“我有什么心理压力？我拍好戏，就当个暖床的。”王俊凯故意没羞没臊地说。
王源简直想冲进屏幕里，对这样的王俊凯暴打一顿才能平静，他说：“您能别这么变态怪蜀素吗？什么都可以拐到这里。等着吧，我给你录下来，发到那些八卦论坛，实锤曝光你的真实一面。”
“你去啊，我还巴不得告诉全世界呢！”王俊凯坦诚，大胆地说，无惧无畏的语气让王源心跳一停。就是这样的时候，让他觉得王俊凯骨子里的烈性其实一直都没变，这些年他只是像潜龙收起了他的利爪，看上去内敛沉稳而已。大概王俊凯自己也不知道，其实这样的他，才是王源最想保护和珍藏的。如果王俊凯想保留他的天真，那么王源又何其不想保留他的少年心气呢。
王源笑着看他，等着自己消化完这突如其来的深情。
王俊凯看他没说话，反问道：“怎么？自己倒怕了？”
“我怕什么啊？又不是曝光我的。”王源转换话术，不对关键的那些事回应，因为知道它其实不具备什么意义。
他们几乎没有严肃地谈论过这件事。在聚光灯下，在微博里，在那些八卦论坛里，在无数媒体洪流中，是公开，还是隐藏着。
王源常常觉得自己在意的并不是这些，他有时候，甚至会想一些很遥远，很遥远的事情。他在意的并不是眼前。
有一些想法埋在他心里已经很久了。只是他从未说过。
他还想过一个孩子。一个活蹦乱跳，走路摇晃，双手肉乎乎，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孩子。他更喜欢女孩，王俊凯可能哪个都不喜欢。但是如果自己想要一个，王俊凯就会耐下心来教她识字，给他讲睡前故事。而他可以带她去公园，去看春天被风灌满的风筝，去重庆看江景，带她回到她父亲们的故乡，不管他们走了多远，南滨路就在那儿，等着他们回去。
他们也许一开始会手忙脚乱，但总会慢慢开始习惯，会得心应手，担心她的学业和未来。他们因为她，会成为吵吵闹闹的中年人，然后也许神奇地，一晃就是很多很多年。像他们的祖辈父辈一样，完成这一生该完成的事，身边人，成为亲人，成为朋友，成为生命中紧紧相连的人。
但是他们走的太远了。不知道有没有足够平静的空间，能够拥有这些。一直以来，王俊凯都有他更大的野心和抱负，他跟自己不一样，对待演艺生涯的态度也不一样。如果说有王源最害怕的，可能是外界对他的伤害，和他对抗世界时的毁灭性力量。他不能冒风险去做些什么。
那些晚上他们断断续续又聊了很久，但就像以前一样，他们在日常，琐碎之事里，寻找支撑自己的力量。
对那些困扰和无解的谜语，避而不谈。
tbc
哎，想写一个一直想写的故事，但往往发现力有不逮。
羡慕那些天生特别会写的人。（比如三块广告牌这样的满分剧本
但写总是有用的，我希望对凯源，我体会的那些，至少有人能够有共鸣。
一点点也足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