与子成说13
13
是夜王俊凯没有再打过去电话。
他确实累到骨头里了，一个舒爽的睡眠，而不是一次情绪剧烈的争吵，是当下他更需要的。他解开衬衫的扣子，解开袖子上的扣子，解开腰上的皮带，扔掉身上的束缚，光脚踩在地毯上，走向浴室。
喷头被拧开了，洒下来暖热的水流，它们沿着他精瘦的身体线条蜿蜒，很快就沾湿了他细软的发丝。
很多情绪在拉扯着他，他觉得自己全身都在痛，然而身体毫发无损。他知道问题出在哪里。他揉搓着脸的手，还在微微发抖，而脑袋的钝痛提醒他，疲惫和药物共同反应在一个个脆弱的神经下。
王俊凯闭着眼睛，需要费劲力气，才能一点一点把脑中的王源挤出去。也只有这么做，他才能让自己好受些，只有这么做，他才能好好喘口气。
愤怒，想念，懊悔，痛苦，占有欲，然而这些情绪就钉在他身体里，四处冲撞。他用额头靠着浴室墙，皱起眉头，急需一个痛快的出口来发泄。
他把手伸到了身下。
原本被他从脑中挤出去的王源开始一点点回来，王俊凯必须想着他的脸，他肌肤的触感，他嘴唇的温度，才能让自己身下充血升起。他从回忆里，挖出王源的声音，气味，在他耳边的甜腻声音，轻轻说的那些甜言蜜语。他的手下加快了速度，越来越快，最后浓稠的液体溅到浴室墙上。
他只手撑着墙，慢慢平复着自己的呼吸。
他们之间的第一次，毫无预警。
那时候他们已经习惯亲密。学会在人多的时候，偷偷把背在身后的手，暗戳戳牵在一起。也学会在任何隐秘的地方，肌肤相亲，互相探索。少年的yu望永远不知餍足，随时抓紧时间亲吻，又时刻被新的渴望支配，深深留恋着彼此的身体。
同时他们又害怕着。一方面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做，一方面又觉得越过这一个界限，似乎就真的走到了什么回不去的地方。因此，本能吸引，也本能畏惧。
转折在他们的周年演唱会后。那是个至今回想起来，仍令人晕眩的晚上。灯光辉煌如昼，台下是人山人海狂热欢呼的粉丝。他们唱了一首又一首歌，四肢因用力跳舞而筋疲力竭，嗓子因尽兴演唱而冒着火，但他们觉得还不够，歌还没唱够，舞还没跳完。这一晚，仿佛可以无限延长，快乐可以没有终点。
他们太快乐又太兴奋，结束后回到酒店里，脑中还在回荡着现场的热浪与声音。虽然连日彩排练舞的身体已经十分疲倦，但人却根本不想休息王源呈大字型，放松躺在松软的床上，他闭着眼睛，断断续续哼着一些旋律。
王俊凯洗完了澡，从浴室里出来，看到的便是这一幕。王源随意的哼着，嘴角嚼着若有似无的笑意，整个人像泡在初秋的蜜罐里一样，可爱，也可口。
王俊凯亲了亲他嘴角，摊在他身边，笑着说：“你的笑都要咧到耳朵上了。这么开心呀？”
王源睁开眼，看着他，不掩饰地点点头，笑着说：“唱自己的歌，被这么多的人合唱，我们努力了这么久，不就是为了这样的一天吗？”
“这算什么，这才只是开始呢。以后我们还会开很多很多场，比今天更多的人，比今天更大的舞台。”王俊凯认真说。
王源被王俊凯哄小孩一样的语气，弄得哈哈哈地笑了，他滚了一下，趴在王俊凯胸前，王俊凯伸出手抱住了他，听着他说：“好啊，那你一定都要在我身边，不然我会怯场的。”
时光会告诉他们，今后他们不仅将独自站上舞台，而且两个人都没有怯场，表现沉稳，独挡一面，辞令出色。然而当时，他们还什么都不知道，以为时间会永远停在那里，快乐像被施咒的陀螺一样转个不停。
王源跨坐在王俊凯身上，愉悦地亲着他，甚至交出了舌头，制造着迷幻人的甜蜜。
不用多久，王俊凯就被撩拨得意乱（qing)情(mi)迷。少年的身体不禁世事，身下很快就坚硬如铁，像剑拔弩张的猎枪一样抵着王源。而后者因为还没洗澡，热汗味与熟悉的体味交织在一起，与王俊凯身上干净的沐浴露香混合，对比之下，感觉以成百上千的敏感沸腾叠加。王俊凯带他转了个身，将王源放到自己身下，仿佛刚刚要成熟的狮子，将猎物放在自己领地里。
“源源，我们试试吧。”
“……你会吗？”
“……不会。”
“……我也不会。”
他们紧紧相贴，又是耳鬓厮磨，又是互相试探，身下坚硬擦枪走火地抵着，喘得像两个风箱，痛苦又欢愉。
“让我试试吧。”王俊凯已经满头大汗。
“……嗯。”王源一样汗如雨滴。
他们懵懂地对视，稚气未脱的眼神里满是对彼此的鼓励和迷恋。谁摸索着关掉了灯，谁喘息的声音被无限放大，室内光影寥寥落落，杂乱无序，一滴汗落下来，紧接着，是另外一滴。
“源源不哭不哭，不痛的。”王俊凯声音也忍耐着。
“王俊凯你混蛋！不做了！呜……”话虽这样说，手却紧紧抓住了另一个人，借此抵消着痛楚。
少年间，禁忌炙热的快意，汹涌澎湃的爱意，全部摊开在这样的夜里。
谁用湿润的嘴唇亲吻着另一个人湿漉漉的额头，轻声轻语，小心翼翼，满是年少不自知的深情：
“我爱你。”
谁有气无力地哼哼。手指甲在对方身上抓出凌乱的痕迹。
少年们，没有激进，没有惶惑，没有被时间的手一路摆弄，一直行差踏错。轻盈欢愉，浓浓爱意的夜晚，身体的探索。背后没有爱憎会，怨别离。
他们一样看不见未来。但满怀希望与期待。
新电影轰轰烈烈上映。
在资本的游戏，和艺术的争论，互相锣鼓喧声之下。王俊凯和整个团队开始了紧锣密鼓地标准动作宣传期。
忙起来一天要跑三座城市，马不停蹄接受十多家电视、网络、流媒、杂志采访，还得留出时间化妆，拍照。王俊凯保持着最大耐性，得体而敬业地完成。
只是有时被不断被问到相同问题，连讲的话都几近相似重复，他难免有些倦怠。
当有一个颇为相熟的杂志编辑，再次无可避免问起有关电影的问题：“徐朗最终做了抛弃马小慧，成全自己的选择，你觉得他痛苦吗？”
王俊凯没有当即回答，他沉默了，像在审慎思考着，稍后，他才说：
“其实我现在就挺痛苦的。人有七情六欲，不管今天是徐朗，还是别人，都一定有他自己痛苦的东西。”他接着说，“徐朗亲自断送了所爱，为了成全他自己想要的，那么，痛苦就是他必须交出来的代价。你可以说这很残酷，但现实就是如此。甚至来说，现实比电影还要残酷，因为电影还有逻辑，但现实不会给你这些预设，它不会提醒你。”
编辑见他打开话匣子，有些出乎意料的回答，让他觉得或许应该丢开提纲，顺着话题深挖下去。他又问道：“你觉得让自己困扰……或者说还能让你痛苦的东西是什么？”
王俊凯沉思一会，方笑着道：“这个问题是个陷阱，等于你要来交换我的秘密。我只能说，人跟人没有那么大差距，能让我难受的，也能让你不舒服。好了，别挖了，到此为止吧。”
“我还没问什么呢……”编辑讪讪小声嘀咕。
“你这心思都写在脸上了，我出道这么些年，不是白出的。”王俊凯笑道，一个正当盛年的青年，却好像有了一种看破世事的老人家口吻。确实是出道太早了。
半夜，王俊凯在今天抵达的第三座城市里，带着一身疲倦和头痛，终于可以暂时收工。
这不是一座他熟悉的城市，但夜幕中，有一样五彩斑斓的霓虹，高楼一样耸天，道路边商店品牌也几乎跟平时毫无差别。城市丢掉个性，在崇拜速度的发展里被安排扩张复制。只有那些在这样的冬夜游荡流浪的人，摆摊忙活的人，提醒着，城市是有血有肉，会哭会笑，独一无二的发生地，而非千篇一律的复制品。
而在王俊凯生命里，那个在盛大的名气声望背后，提醒着他是完完整整一个人的，从来都是王源。提醒着他自己，不是只有身份，地位，老板，演员，歌手，而是一个有来去，有情感，有弱点，有时间线索的人。
王源。从什么时候开始起，他们身边好像只剩下巨大的漩涡，而在漩涡猎取了许多事，又经历了许多事之后，王俊凯忽然想，他们还能拥有平静的生活吗？这样的生活，是王源一直想要的吗？假如，假如真的有一天，他们分开了，他会比较开心吗？我会比较开心吗？
光是这样的联想，就让他这个演惯了强者，英雄和侠士，身躯高大的人，痛得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。
“我已没有铠甲，你把它从我身上剥离了。”
王俊凯咬着手指，不记得这是一句台词，还是本就留在他心里的话。
他已经两天没有联系过王源。
倒是王源有主动联系他，问一些吃饭与否的日常话语，他尝试讨好安抚，也寻求着和解。
“午饭吃了没有？”
“别生气了，你会吓着小马哥和小助理的。”
“今天我们这边也下雨了，剧组只好收工。现在差不多整个剧组的人，都围在楼下打牌。”
“喂，王俊凯。”
“秦顾哥今天飞走了，已经不在剧组里了。”
好端端的又提秦顾，王俊凯恶狠狠地解开领带，按掉手机屏，胡乱扔在一边。
结果手机忽然像炸弹一样响了起来，吓了王俊凯一跳。他复又伸长手，拿过手机一看，是熟烂于心的号码和自己亲自为他设了很久的头像。
他有些诧异，向来冷战这回事，王源比他更擅长。毕竟对方可是有过半个月，跟他切断一切联系的恶劣历史，他不知所以，惶惑地按下接听键。
只听对面声音暴跳如雷，不给他反应机会倾盆而至：
“王俊凯你他妈是不是有病！是不是神经质！！到底还要生气多久啊！！劝也劝了，说了说了，你还要怎样！！快三十岁的人了，能不能成熟一点！！没看到我给你发的信息啊！！不回信息很不礼貌知道吗？！！！不知道我会担心，会胡思乱想吗？！！根本什么事也没有，非要自己生闷气，你真的越活越回去了我跟你说！不说了！！现在你哥我超生气！！不想理你！！！拜拜！！！”
伴随着戛然而止的咆哮，是一阵急促的忙音。王俊凯原本楞住的表情，已经慢慢被一种古怪的好笑，荒唐的惊喜所取代，他对空气憋着笑，虽然不知道到底为什么要憋着。
他很快回拨过去电话，即使被快速摁掉几次之后，依旧不依不挠，像跟王源玩着谁更有耐性的游戏。他赢了。
“干嘛？！有话快说！”王源怒气冲冲大声说。
只是听筒那边传来的声音却不是用说，而是用唱着出来：
“从前从前，有个人爱你很久。”
“撒什么娇，耍什么无赖啊……”王源又生气又好笑。
但下一秒，他的笑容便僵住了，王俊凯的语气吓到了他。
听筒那端忽然用上足够严肃的口吻，甚至有些伤感，他听见王俊凯认真地在问：
“源儿，你还爱我吗？”
好似一个全身铠甲的人，主动脱掉庇护，毫无保留地把自己交给另一个人处置。
而且他过于认真，猝不及防，让王源心狠狠揪在一起，愣在了那里。
TBC
一口血，写的很痛苦，想看想写小甜文了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