蓝色少年（17）
chapter 17
夜里晚自习时。王俊凯和王源早已翘了课，等在操场里。除了几个稀疏人影外，光线晦暗的整个学校操场，空荡静寂，夏夜里若虫鸣可闻。
“会不会有人恶作剧？”王源坐在台阶上问。站在他身前的王俊凯两手插在裤袋里，站姿随性，眼里却有几分警惕，略留神着四周，不确定说：“那这人也太无聊了，做这种事有什么好处？”
“已经过7点了……”时逾约定时间，人却还没有出现。现下迟到十余分钟，正是让人开始迟疑的时候。
“再等一会不等了。”王俊凯说完，听王源在身后含糊答应了声。
正等得无聊，不知从哪里飞出来一只金龟子，停在王源手边不远，通体绿丽，触角颤动。王源静静观察着它，见来客没有惊扰的样子，反而横着脚爬近些许。他不动声色地摊开手掌，惹得小东西停住身子，犹豫观察了一会，很快，就探索着继续往前爬行，攀着人体温热的皮肤，一点一点，落到王源手心。
被爬过的手心有点发痒，王源托起手掌，凑近了看，小东西胖胖的身子一动不动，他不由一笑，用另一只手抓了抓身边王俊凯的胳膊。
“喂，送你一个夏天。” 王源说。
王俊凯一回过头，就是放大版的金龟子，正瞪大眼凑在自己眼前，他哇地一声惊叫出来，一蹦三尺远跳向一边，惊魂未定地看着王源哈哈大笑取笑自己。
金龟子大概不满他的叫唤，也看不起他大惊小怪的样子，翅膀倏地鼓胀张开，从王源手心里飞走，转瞬就没影了。
“你幼稚不幼稚啊……”王俊凯渐渐缓过来，骂着还在憋笑的王源。
“我不知道你这么怕这种小虫子，哈哈哈，明明很可爱啊！”王源笑的停不下来。
“哪里可爱了！又脏又丑……”
“虫子不都这样吗？作为人类，你也太苛刻了，金龟子已经算好看了。”王源拍拍手，嘀咕道。
“不觉得。”王俊凯坚持自己立场，说话间无意一瞥，几乎与王源同时发现，不远处有个人影似正朝着他们走来。远远看，确是女生模样，两人一时都愣住了，没了声响，只是望着，等来人走近。
近到两人跟前，这才看清女生的脸，清秀白皙，干干净净的面容，算是好看，但不能说惊艳。正拿躲在眼镜后面的一双眼睛，来回盯着眼前两人，样子有些迟疑局促。
三人两两对望一眼，一时无话，气氛不免有些古怪。王俊凯很快醒悟过来自己的立场，咳了一声，他看向同样盯着自己的王源，口中说：“那个……我先走了……”
但不及他离开，那女生便开口叫住了他：“王俊凯，你不用走。”王俊凯和王源对视一眼，不太明白当下情况，又纷纷望向来人。
两人耐住性子，等着那女生，等了有点久，才听女生缓缓说道：“小萤是我的好朋友。”
王源猛地看向女生，眉宇深深蹙起。女生此时也直直望向他，复又低下头，再说话时，嗓音已经变得有些哽咽：“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……明明前一天还好好的……”
“你们不知道，她已经抑郁了很长时间，只有她家里人和老师知道她有在用抗抑郁药，我也是后来才知道……她性格很好，总是迁就别人，从不为难别人，和其他同学相处从来也都是好脾气，谁都不知道，她已经病了很久。”
“大家都觉得一个高中生能有什么不开心，有什么好抑郁的，其实学校压抑死了！又是考试又是分数又是排名，学不好的焦虑，成绩被拉下的恐惧，越来越难的学业，还有和同学的相处、攀比，女生之间微妙的关系……这些事统统加在一块，就是我们的整个世界，小萤承受不住的，她心思一直那么敏感，善解人意的人往往自己最累……”
“我知道她不开心，但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，有时候陪着她，她却好像离你很远，听不见你一样……”她忽然看向王源，字字落得重了：“这时候，你出现了。她是真的很喜欢你，总是反复说你长得好看，人也好，说你有爱心，喜欢小动物，还会偷偷亲保安大叔的鹦鹉，说你字也写得好看，说你一看就是和善的人……这些，你肯定都不知道。”
女生看着自己的眼神多了些怨恨委屈，王源静静看着她，不出声。
“她自从喜欢上你，人就变得开心起来，每天说得最兴奋的总是关于你的话题。她还跟我说，其实不管你接不接受她，她都觉得有过那样的心情就够了，况且你带给她的开心那么多。哪有人像她这样告白的，反反复复只会一句话，她真的太傻了，至少也要真的争取下啊！还有你，虽然我现在有点讨厌你，但是你又确实让小萤那样开心过，我没办法去怪你……”
“既然这样，为什么她又会想不开，做出这样的事？”一旁的王俊凯听了很久，淡声问道。
“我也想问为什么！”女生尖利喊了一句，情绪激动起来，她表情有些痛苦，像回忆都变得艰难起来，过了一会之后，才继续说：“明明那天早上，我们还在聊中午吃什么，还说到王源，总之一切都跟平时一样。结果，下午的时候就……”
讲到这里，女生忍不住呜呜哭起来，哭声在空荡的操场显得声声分明，有人望过来，王源和王俊凯沉默着，谁都没有再说一句话。
但女生只哭了一小会，很快便收拾心情，调整着情绪，重新说道：“后来我见过小萤爸爸妈妈才知道，那几天他们吵得厉害，其实不止那几天，他们一直在吵，这也是小萤会得抑郁症的原因，比起你，我更讨厌他们，我恨死他们了！！明知道小萤在吃药，却从来没有上心过这件事，真的是讨人厌，没担当，不负责的大人……”
她愤然地，咬牙切齿骂着。过了一阵，她才重新看向王源，心中思绪来来回回翻腾。
她知道最近发生在王源身上的那些事，也留意过那些人欺负他的时候。看到王源被人拦着，被大家指责，被所有人误会，她一方面因怀着他的怨恨而感到痛快，觉得他活该，但另一方面，王源身上的那些伤，他默默受着的样子又让自己心里难受，感到煎熬。
她想了又想，思量再思量，最终才下定决心，要找人说个清楚。而身边有个人听，应该也会让这件事变得容易澄清一些。
沉默仍持续了许久，王俊凯踌躇着，终再问了一句：“那为什么，她要留那样一封信？”
女生忽地一笑，笑中有悲伤，也有温柔，她像想到什么温暖的，有趣的事情：“我觉得那封信应该是小萤开的一个玩笑，毕竟她心里还是有些怪王源的，她一直都尽量配合着别人的要求，为别人着想，大概这封信，是她唯一任性做的事了。”
说到这里，她停住了，惨然一笑，笑得却比哭还要难看，泪水慢慢蓄满她的眼，溢出来，顺着眼角，滚落而下。
她很快抹掉眼泪，看着王源，语气冷淡：
“该说的我都说完了，虽然不是你的错，但不代表我就会原谅你。要是你曾经有试着答应小萤，她可能就不会走到这一步。”
她后又凛然怨愤地看了看王源，又看看王俊凯，然后才像一刻都不愿意逗留一样，很快转过身体离开了。
她最后的那句话宛如一个恶毒的诅咒。人走了许久，话却还停在那里。
操场上被剩下的两个人没有再说什么，一起沉默不言着，甚至连姿势都没变过。王俊凯瞧了眼王源，后者神情被幽黯的灯光弄得模糊，王俊凯几度想说些什么，却又不知说什么合适。
隔了很久，王源忽地站起来，淡淡说：“走吧。”说完也不等王俊凯，迈步先走了。王俊凯幡然醒悟一样，追着上去，与他并肩走在一起。
只是王源今晚步子迈得格外大，王俊凯连跟上他都有点吃力。他拉在后面，跟了一会，才觉得有什么异常。他伸出手，拉住一心想疾步而走的王源，握住骨骼分明的手腕，叫他：“王源……”
王源大力抽回手，负隅顽抗一样捂住已爬满泪水的脸，他瘪了瘪嘴，仿佛在问自己：“她为什么要这样做，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……”
他心里悲拗，一旦出口，就再也忍不住，这一段时间累积起来的情绪全都在这一时爆发，泪水如开闸的洪流，他抬起手，反而越擦越多。
王俊凯任王源哭着，见他通红着脸，难以忍耐的样子，便静静地往前走了两步，安慰一样，轻轻抱住他。
王源靠着他的肩膀，手用力抓着他的背，终于嚎哭出声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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